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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回生的土豆（第1页）

自古逢秋悲寂寥，我觉得是。我不喜欢秋天枯萎的花瓣，飘落的树叶。九月份，学生都开学了。而我，没有随着年龄而上小学一年级。母亲病了，姐姐陪着她去医院了。把我送回了姥姥家。这是我记事起，第一次回老家的。

姥爷是跟着他的父辈闯关东过来的，祖籍是山东的。姥爷一个人开了十多垧地，房子也是他自己盖的，当然，盖房子也少不了村里人帮忙。姥姥家成分不好，姥姥的父亲是地主。姥爷家很穷，但是姥爷很精神，村里都说长得俊，就是家里穷。开始的时候姥姥的父亲不同意，但是姥姥挺愿意的，也是时代的形势下，姥姥嫁给了姥爷后，户口本上也是贫农了，日子也算消停下来了。

姥爷给生产队赶马车，生产队解散后，就自己开地，种地。我的母亲是老大，我还有二姨，大舅，老姨，老舅。还有大姥爷家的，四姥爷家的，反正一堆舅舅姨的！我姥爷排行老三。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二姥爷啊，后来就知道二姥爷是小时候得病死了。姥爷个子高，瘦瘦的。长脸，浓眉大眼的，精神！当时姥爷五十多岁，不到六十，看起来像七八十岁的老者。那个年代的人，尤其是农民，都显得格外老。

“小啊，城里好还是咱家这好？”姥爷和我坐在大门口右边的石头上，问我。门口左右一边各放了一块大石头，就像府邸大门两边的石狮子，不过只是两块比较大的石头而已。

“不是城里，姥爷。是农场，不是县城。挺好的，有楼房，但是也不大，和咱们村子一样大。”

我又接着给姥爷讲：“楼房挺多的，剩下平房也都是砖的，没有土的。我们家也是砖房。还有商贸市场，大商店，卖啥的都有。”

“也种地啊？那里。”姥爷又问。

“嗯呐呗，但是都是大的四轮子，前轮都和咱们这的四轮车后轮那么大！大马力的。”

“那好啊，干活赶劲儿！”姥爷就去过临近的一个县城，就是村里人过年去卖年货的地方。其他哪里也没去过。一直都在村子里，没出去过。

“我说，饭好了，吃饭。”姥姥在屋门口喊姥爷我们吃饭。

“你们吃吧，给我凉一碗。”姥爷和姥姥说完，又和我说：进屋吃饭去。

姥姥家一进门是外屋地，也就是做饭的，南北各有一口大锅。中间另一面放着碗架柜和大水缸，还有两个小缸，腌菜的。中间是一个里屋门，西边是里屋。一铺大长炕在南面，到西面：北面围了一圈，西边一条，北面有一半是一条，一半是小北炕。南炕的西边头上，放着两个大箱子，里面是一家人的一些衣服，箱子上面叠的是一家人的被褥。有余富出来的几个被褥，备用的。

屋里空地小，放桌子也放不下几个凳子，所以就炕桌上吃。二姨和老姨都结婚了，家里就姥姥，姥爷，大舅，老舅。两个舅舅还没说媳妇呢。

“小啊，你给那农场，有小孩儿跟你玩嘛？有朋友啊？”我大舅问我，大舅对我可好了，大舅是老实人，慢性子，干啥都心细了。老舅还小，啥也不管，啥也不问，没事就逗我，也不带着我。大舅干啥都像帮忙看着我，带着我一起。

“有，我们都是邻居，都不远。但是都上学了，就不经常在一起了。”我回答道。

“那你咋没上学呢？不也该上学了？”

大舅刚问完，姥姥就接着说“你大姐不说小不没户口吗，人家不让上。”

“小”是他们这么叫我。村里人习惯，小子都叫小，姑娘都叫丫。

“嗷，这么回事儿。那可咋整，那也不能不念书啊。”大舅和姥姥说着。……

“嗷，这么回事儿。那可咋整，那也不能不念书啊。”大舅和姥姥说着。

“谁知道你大姐咋整了，你说在那嘎达，一无亲二无故，啥事能好办啊。你大姐那日子啊，过的啊，也是愁人的买卖啊。”姥姥说完又叹了口气“哎……”

“那可不，给那哪像给家啊！吃菜都费劲。人家别人说城里吃口菜都得买。那我大姐也挣不了多少钱。再供他姐俩念书，哪有钱啊。”大舅就想得多，心重，也是心疼母亲我们。

我母亲也总说：就我大舅好，懂事，她为姑娘的时候，总带着我大舅采蘑菇，下钝。下钝就是抓鱼，下网的意思，但是这个“钝”，不一定是这个钝字。就是丝网脸盆。丝网有一个口，口上摸好鱼食，往河里一扔。就有鱼吃鱼食，困在脸盆里。

“姥爷，我姥说凉快了，你快吃吧！”我拿着一大碗面片给姥爷端到了大门口。姥爷那个时候家家都有人在大门口的石头上吃，老人可以，小孩不行，小孩都老实的在屋里吃，吃完了好收拾。老人可以，家里的当家的可以。像一种习俗，还有它的规矩。

“你吃完了？吃饱了吗？”姥爷问了问我。

“我吃完了，我也和你一样，爱吃面片。我妈和我说的你爱吃面片。我妈也总给我做，她总说省事、还快。中午下班时间断，做别的费时间。”我妈每次给我做面片的时候就说我姥爷爱吃，我姥爷还爱吃土豆。土豆丝，土豆片，炖的土豆块，只要是土豆就行。那个年代，也没什么吃的，我就这些，茄子和柿子都是好吃的。

“嗯，稀面多好啊，有汤有水的，对胃好，消食也快。”姥爷说这稀面，不管是面条还是面片，还是揪疙瘩，只要是葱油炸了锅，添上水，水开了，往里一下，都是带汤的稀面。

“姥爷，那土豆呢？”我又问到，就像求证母亲告诉我的姥爷爱吃土豆。

“土豆也好啊，老农以前都吃啥啊，就土豆就算好的了。”说完了这句，姥爷就像在教我什么似的说：“你看啊，土豆丝，土豆片，土豆块，还能炖别的菜放里。还能直接放灶坑里烧着吃，熟了就能吃。但是土豆回生啊。”

“啥回生？”我问道。

“就是煮熟了，放着的话就又变生了。”

我第一次听说煮熟的东西还能再变回生的。

姥爷又接着说：“是呗。人要老了就回不去年轻时候。老了就干不动活了。”

我不知道姥爷哪来这么一句，也许是一个长辈和晚辈聊天的感叹，更是他自己的感叹吧。然后起身从大门口进院时还自言自语的说了句：人不服老不行啊。

后来我结合家里人说的一些话，也许姥爷是想心事，想大舅结婚的事，因为他干不动了，家里也没钱，大舅又到了娶媳妇的年龄，村里岁数大点，要是还没娶媳妇，就好像会被同村人笑话和瞧不起。要么是小伙子自己没出息，要么是家里老人没能耐似的。

本章完